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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的女人

周佩红 发表于 2008-9-24 11:07:00

    优雅的女人住在城里,到了周末,就和丈夫、孩子一起去郊外度假。


扑粉的年轻女人 修拉

    优雅的女人,从她的少女时代开始,就要穿一种紧身衣,把腰身勒得细细的,从而凸显乳房的丰满。这通常由一个大力气的女仆来帮忙——将小姐的紧身衣带子抽紧,再抽紧。于是,在电影和小说里,我们就经常看到,欧洲十八、十九世纪的一些细腰女子,动不动就晕过去,或咳嗽一声就把胸衣带子绷断了。我们也就能大致猜到,为什么她们的站姿和坐姿能那么端直,上身可做到一动不动。至于她们为什么经常得肺病,或吐血而死(如茶花女),大概就因为她们的肺叶被箍住太紧太久,不能吸进对健康有益的空气和阳光吧。

    如果这些猜测没错,那么,欧洲近代女子的这种束胸,真可与中国古代女子的缠足相“媲美”。可怜的中国古代少女,她们娇嫩的双脚被长长的裹脚布生生裹得骨头变形,再也长不大,变成所谓“三寸金莲”。她们只好艰难地走路,用脚后跟,那残变的脚后跟,走不了几步就娇喘吁吁。那时的中国男人,见到这弱柳扶风的仪态,便从心里赞叹道:美啊!然后,这评判就成了整个社会的评判。至于那锥心的疼痛,那骨头吱吱的扭曲,只有女人自己知道。她的艰难迟缓的行动被看成一种娴静优雅,加强着她的柔弱感,刺激着男人的驾驭欲。


钓鱼的妇女 修拉

    这个欧洲的优雅女人,在女仆或女伴的帮助下,总算穿妥了上衣,接着就要套长裙。裙子腰身很小,裙摆却在靠近臀部的地方,用鲸骨撑得大大的,造成一个天生大臀的样子,好像永远在高高撅起。于是,她便具有了丰乳、细腰、肥臀,这些性感的必要曲线。

    而且,她必得出身富裕,从小接受被社会认可的好教育。她的枕头下一定会压着几本感伤小说,脑子里也总会有几行玫瑰色诗句冒出来,来客人时她还总能在钢琴前弹上几曲。就像福楼拜笔下的包法利夫人,“她在音乐课上唱的歌,不外乎金翅膀的小天使、圣母……全是一些悠闲之作,文字庸俗,音调轻浮”。


阅读中的女人 修拉 1887-1888

    在适当的年龄她嫁了人,丈夫与她门第相当,或更高贵,有一份丰厚稳定的的薪俸。

    她住在时尚之都巴黎。

    她的坐姿永远端庄,像一杯水永远都晃不出来。

    她在地毯上莲步轻移——即使脚很大,也被拖到地面的长裙遮盖住了。

    她在剧院的包厢里轻摇鹅毛扇,在音乐的缭绕中美目顾盼,而总有一两个衣冠楚楚的绅士陪伴在旁。

    她在放有银烛台和鲜花的餐桌旁用餐,咀嚼牛扒和吞咽浓汤时从不发出声响。

    在沙龙里,她单手握一只高脚酒杯,肘部贴向腰,微笑着和人们谈论战争、和平、诗歌、音乐、别人的遗产纷争、风流雅事等等,什么都可以有一点见解,虽然什么见解都不一定是她自己的。嗓音不高也不低,像喉咙口含了一只银铃,正可飘进绅士淑女们的耳中而不造成惊扰。

    她的孩子在早晨向她请安,而她像皇后接见臣民一样地,坐在扶手椅上,头高昂着俯看他们,微微地抱吻他们一下,然后,便询问他们社交礼仪学得怎样,新学会弹奏几首小步舞曲。


塞纳河边 修拉

    她去花园里散步,在一朵花前一站许久。

    当一季的花朵都凋谢了,她的容颜和姿态依旧,就像那些人造花……

    优雅——男人们称赞她,女人们模仿她。她心里很满足。她维持着这些姿态,就像维持她的体面,维持这足以证明她身分和魅力的东西。她并不知道,在满足的时候,她的心已在悄悄地下陷,形成一个空洞。

    说她是优雅的,是她的环境,社会。其实她有的只是优雅之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


 (大碗岛上的星期天下午,修拉,1884-1885,油画)

    周末,她和丈夫、孩子一起去巴黎附近阿尼埃的大碗岛上度假。那是个有名的风景度假区,是她那个阶层的人常去的地方。

    那个星期天的下午天气晴朗,太阳像金子一样照在草地上。岛上的树木,地上的绿草,都像被金色凝固住似的,只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才显出深浓的本来颜色。抬眼望去,到处都是富庶的景象。

    但游人明显太多了。三三两两,其中总有女人,或是主角,或是点缀。美景中向来不缺少女人。她们的打扮都差不多,戴着帽子,打着遮阳伞,上身都是笔直,长裙的鲸骨都把臀部强调得挺夸张。都在时尚的巅峰。而她们都很注意别的女人的装束,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和别人打分,既担心落伍,又有心比试。这样,她们甚至来不及看周围的美景,那草地,树木,河里的小船和白帆。

    她和她小小的女儿站在一起。女儿穿了一条白裙,像一个小天使,正向她哇哇叫着,说那边有一只蝴蝶在飞。可她一点没听到。她牵着女儿的小手,身体挺直得像一根铅笔,眼角的余光正扫着别的女人。从远处看,女儿就像是她的小摆设,而这更衬托出她的优雅的母亲形象。有人就这么赞美过她。甚至,连她的后背,都看得到赞美的目光——她的后背感到了灼热,那是她所熟悉的。

    于是,她在女人中消失了。像一滴水消失在所有的水里,一朵花消失在花丛中。她并不是很特别。或者,她从来不是她自己。她成了她们。她们俱在风景中。

    风景对她们又意味着什么?水边的青苔?花间的草叶?为什么,当她们出现在此,风景也失去了自然的柔软?

    那个信奉谢弗雷色彩协调理论,并正热衷于“点彩法”的画家修拉,这时也在岛上漫步。这是他喜爱的时刻——一天之中,阳光在这时最为浓郁,把草地晒得干爽,甚至晒出了香味。河里的水汽在阳光下蒸腾,变成肉眼看不见的水分子,上升,附着在热烈的光线表面。无数的光粒子于是在每一寸空间里微颤,岛上的一切就都变得有点跳荡。画家被迷住了,被这万般色彩化成的光点。“喀嚓”一下,这些光点在他脑海里定了格。

    他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些女人——她们与草地、树、河水、船帆,真是没什么两样啊,也就是一些小光点而已。

    拂去这些小光点,我看见了她们,那些在一百多年前去大碗岛游玩的法国女人。她们面目不清,彼此相象,隐身在笔挺的衣服和僵硬的身姿里——这也许仍然可以叫作优雅,时至今日,似乎仍然被公认。


(模特,修拉,1887-1888,油画)

    我看见她了。我突破她冷淡的身姿,进入她的脑中。我看到她刹那的恍惚,听见一个声音在问:为什么我在这里?——为什么风景这么好而我一点也不激动,一点也不快活?为什么阳光伸手可及却离我这么远、这么远,还被我用阳伞挡在外面?为什么我不跑,我不跳,我不在草地上躺下,不去追那只美丽的蝴蝶,不弯下身跟可爱的女儿说说话,却像个木偶似的,像在我冷冰冰的客厅里一样?那为什么我不在家里呆着,却上这儿来了?……

    不错,这是些问题。这也是一些小光点,在她的脑子里飞旋。而她仍然没有动。她知道,此刻她不是一个人,她仍处在人群中,虽然,她大老远地来到这岛上。不过就是把社交场所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来罢了。她的身子,被别人的眼光,或者还有她自己的眼光,定住了。


Seated Woman with a Paras 修拉 1884–85

    但她既有这么一想,心就开始从优雅的外壳逃开去。她将成为活生生的、舒展的自己,我将看到她真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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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优雅的女人

一心和睦(游客)发表评论于2008-9-26 10:49:29

一心和睦(游客)男人欲望统治下的变形,虚伪文明的典型写真,精神枷锁中的“美人”。非回母系社会很难如愿。
文明就是人想约束什么而创造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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