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媒体对中国人富了、阔了的报道很多：中国人到美国买房，从行李箱里取出大袋美金，一次性付清，让富甲天下的老美吓一大跳；在巴黎购物，名品店的老板一看中国旅游团进来，赶紧将停止营业的牌子挂到门外，把别的客人挡住而只为中国客人服务；在世界著名赌场，都招聘有中国人做侍应生，专门接待中国客人，因为赌场老板知道，中国人不仅富了，而且有一掷万金的豪气……

可是这些关于中国人富了的报道，让中国老百姓一头雾水，他们看看自己，又看看自己的周围，别说这种奢侈的豪气，就是日常的衣食住行，恐怕也得倾其全力：那一亿多农民工虽说已经解决温饱，但每天得劳作10个小时，而且很少有双休日；都市白领当然无须为温饱加班，但白领要有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就要省吃儉用当三十年房奴。在北京上海，大多数白领并无本地户口，如果再没有房子，那种没有根基的漂泊感确实让人心酸；至于行，到中国最大、也是人均收入最高的城市上海看看，只要是上下班时间，公共交通要有交通协管员在你背后使劲地推搡，才得以上车、关门。

所以中国人的富，老百姓看不見摸不着，其实与他们无关。

但美国人的富，却实实在在，随处可见。

也说他们的衣食住行。

到美国一下飞机，无论哪个机场，第一观感就是胖人多得让人想不通。一看就是典型的营养过剩。只要一走进商场，你就想通了——他们肯定营养过剩、肯定要发胖。在我们肉价涨得让老百姓直嚷嚷的今天，他们的肉食仍然出奇的便宜，猪肉一元多一磅，要是买鸡肉才几角，尽管折合成人民币与我们差不多，但人家美国人挣的就是美元；而且即使按一比一算，也不比我们挣得少。一个公共汽车司机的年薪不低于五万美金；还问过在地铁的清洁工，每月四千多美金。就是那些没文化、没技能的美国人，以美国法定最低工资每小时7.5美元计，如果也能像我们的农民工那样勤劳，一个月怎么都在2000美元以上。

中国大多数地区的最低工资在800元左右，一天也就30多元，以今天的物价可以买3斤猪肉，而美国一个拿最低工资的人，一天的收入却可以买40-50斤。你说，他的营养能不过剩吗？

说到行，大家都知道，美国是一个安在车轮上的国家。到美国一看果然如此，几乎家家有车；而在中小城市，则大多数的家庭都不止一辆汽车。

在宾州一个美国朋友家住过几天，他家三口人，三辆车。夫妇俩各自有一辆小轿车；因丈夫是开装修公司的，有时需要运送点装修材料，就又买了辆两排座的小卡车。但他家的车不够用，因为17岁的儿子上高中，去年就拿到了驾照，也需要车。于是每天早上总是儿子的同班同学到他家绕一下，顺道将他捎上。朋友说，还是要给小家伙买一辆车。

这样的家庭很普遍，还见过一个美国家庭，两个孩子、一个母亲，五口人，五辆车。

小至十来岁的中学生，老到80多岁的老翁、老太，都有自己的专用车。

朋友家要来一位二战老兵的客人。老人二战时在英国服役，见证过罗曼底登陆，今年已经87岁了。心想，如此一把年纪，一定得由家人送来。没想到人家自己驾车而来。老人开的是一辆新新的本田车，说是刚刚换的。知道美国人换车很是频繁，尤其年轻人，经常是三两年就换一辆。可他87岁的人了，还能开几年啊？

进一步了解，老人没和儿女一起住，他住养老院，车也就停在养老院里。在美国，七八十的老人仍有自己的车仍很普遍，老了，行动不便，更是离不开汽车。

有一次，到银行办事，看见一个七十多岁老太非常艰难的扶住一个方凳，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看她开门困难，赶紧奔过去帮她推开大门。出门后，老人走到一辆车前，将方凳折叠起来放进车内，然后自己艰难地上车。但车一发动，老人非常娴熟地倒车、起步，车子嗖地一声在我面前滑过，配上那一头银发，真是潇洒极了，我怎么都无法将她与刚才那个可怜的、几乎是残疾的老人联系起来……

在美国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城镇，不仅车多，而且很少见小排量汽车，常常见到一个弱小的女人——或老太太、或小姑娘——一个人开着硕大的越野车，陷在座位上只露出一个脑袋，那感觉总是怪怪的。由此与美国朋友说起我在中国开的车只有1.4升的排量。见他很惊讶，我又说，还有1.0和0.8升的呢。

这位美国朋友说，我们美国人绝对不会开那么小排量的汽车。我问为什么，他的回答叫人摸不着头脑：“我们美国人自由、随便惯了，开那么小的汽车，像把自己关在小笼子里一样，多不自由！

果然，在路上开始注意观察，真的还没有见到过1.4升以下的；而且，七座的越野车几乎占了一小半。

看到我们公安部交管局的一个统计，说我国这几年机动车增速迅猛，至2008年，中国的机动车保有量已经达到1.6亿辆。但这1.6亿包括摩托车在内。这项统计没有将摩托车的具体数量统计出来，但看看中国许多中小城市街道上拥挤的摩托车，就能估计这个数字不会低。而只有中国人口四分之一的美国，2007年的汽车保有量是2.9亿（不包括摩托车。美国街道上很少见到摩托车；有，也是年轻人为飙车用的，很少有人将摩托车作为交通工具），如果扣除摩托车，中国人的人均汽车拥有量，恐怕不及美国的十分之一吧。

美国人车多，一个原因是买车便宜吧。无论高档还是中低档车，绝对价格低于中国。朋友有一辆2.3升的马志达3，才2万多。所以普通百姓买一輛中档车，不过四五个月工资；而因为美国人汽车更新很快，如果买二手车就更便宜了。有一天晚上，在我住处的路边，看到一辆外观很不错的福特车，车内挡风玻璃前挂着一块纸牌：“本车出售，﹩2800”，开始我怀疑是不是少数了一个零，就凑到跟前；没错，就是2800。

在美国，汽车的使用成本就更低了。美国加油站的油价是随国际油价不断调整的，几乎三两天就是一个价，而且不同地区和不同加油站价钱也不一样。一个多月前，刚到美国时，每加仑是3美元；今天下午，我们路过新择西州看见加油站标出的是2.19元一加仑。

在美国消费总是喜欢折合成人民币，于是赶紧换算：按每加仑3.78升算下来，每升不过5角7，折合人民币刚刚3元9。

工资比我们高10多倍的美国人，汽车和汽油居然比我们便宜百分之三四十。难怪他们家家有车，难怪他们不开小排量汽车！

再就是过路费。走过几次长途，一路上很少见收费站。那是从宾州到纽约，400多公里，收费不超过10多元；而从纽约到加拿大边境的尼加拉瀑布，单程将近800公里，不超过20元。

在中国，也从上海开车去过浙江、江苏等地，一路上收费站不计其数。后来才知道，交通部规定40公里设一收费站；而有些地方政府规定，高等级公路可以每20公里设1个收费站。有一次去浙江，有一段收费公路不到3公里，也收费10元，而且是你无法绕道的必经之路。难怪最近有人统计，“全世界收费公路一共14万公里，其中有10万公里在中国，占了全世界70%”，当然是世界第一；与此相对应的是中国负责公路建设的官员因贪污受贿而落马的百分比或绝对数量也肯定是世界第一！

中国和美国都是创造了许多第一的国度，他们是过度消费第一，我们是勤俭节约第一，所以我们今天才变成了全球最大的债权国，把万亿美元借给这个世界上最富的国民，让他们可以一家有好几辆车汽车；而在上海，一些老人在乘坐公共汽车时，会选择没有空调的汽车，因为可以少1元钱……

2008年11月19日于纽约

发表于《了望东方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