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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板:幽篁

 
夜走柴桑桥
杨振雩 发表于 2009-6-11 21:38:00
 

    柴桑,这个名字,我不知道它带给别人的是什么印象。但于我而言,它让我联想到三国周郎,更让我联想到东晋渊明,同时,它还是一个与母性,与炊烟,与井水不可分离的一个词,清新、俊逸、柔美。

     前不久,我们在庐山山南开一个文学颁奖会,那天傍晚,我满以为大家都会去美美地泡泡温泉,没有。有几位提议去陶渊明故里栗里看看,没想到却得到大家的热切呼应。

    暮色中,队伍浩浩荡荡。始料未及的是,我这个带路的人却一错再错,并不怎么远的地方,竟一连三问路。我去过栗里多次,可到底记忆赶不上变化的速度。

一个卖泳装的小姑娘告诉我们,顺着那条新修的水泥大路到两棵大樟树前,也就到了栗里。两棵樟树位于路基底部的小溪边上,一边一棵,高大茂盛。连接它们的是一座古桥,这就是柴桑桥。中间一个桥墩,由四块长石搭建而成的。由于年深月久,桥面上已销蚀得斑驳陆离,坑坑洼洼。看上去跟乡间普通的石桥一般无二。与新修的大路对比,桥显得低矮狭小,樟树也失去了原有的作为村庄水口的气势。

此时,星光在上,匡庐在下。而当我介绍说,这就是柴桑古桥时,

同行的人都不由得神情肃然。桥头边曾挖掘出一块断碑,上书“柴桑桥”字样,现被星子县文管部门收藏。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座有关诗人的桥。尽管夜色苍茫,人们依然在桥边盘桓、回味,仰观大树,俯看古桥,聆听着树叶的沙沙,水流的潺潺。仿佛不这样,就不足以表达人们对充满历史意味的柴桑古桥的敬意。

这座桥我不记得走过多少回。那时与之相连的是一段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桥面上是一些惯常的乡间景象——农人挑着谷子吃力地从上面走过;村妇挽着竹篮或挑着曳地的红薯藤从上面款款而行;还有老人孩子牵牛牧犬迟缓而过。桥下,可见三两村妇在捣衣洗菜,偶尔有水牛涉涧过水。

后来,这些情景就不多见了。四通八达的马路,让古桥的功能基本丧失。桥下,从四周的度假村涌来了红红绿绿、温温软软、散发着人体气息的温泉,像游蛇般犹疑着滑过,绕着村子,向南流去。

    而原有的溪水十分清澈,它是从北面不远的庐山上流来的,在山麓的某处,因为受到一块巨石的阻隔,而有了鸣响,有了白练。随后,那块巨石因了一位诗人曾经的依偎,而被赋予了一个人格化的名字——“醉石”。“渊明醉此石,石亦醉渊明”,巨石上的这一行诗句,思辨地阐释了醉石的人文含义。当年,渊明携壶唤侣,正是沿着这条溪涧上溯到山麓,三两好友,登临巨石,饮酒赋诗,乃至醉卧其上。后来,有人在此旁构筑石室,以示纪念。到南宋朱熹知南康军,题“归去来馆”。

    柴桑桥离村子仅一二十米。这是一个有点陈旧,有点破败的小村。与周边的建筑相比,它似乎被时间遗忘了。然而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村,成为中国文学史上一个熠熠闪光的地点。它的名字叫栗里,千百年来,它一直叫着这个名字,一个被栗树林充分荫蔽的名字,一个散发着栗子香味的名字。多少文人墨客,被这种奇妙的甜甜的暖暖的香味所吸引,朝圣般地来到这里做深呼吸,来一次心灵的放松和补氧,让精神获得成长。从历史上可以列出一连串耀眼的名字,李白、苏东坡、朱熹……

    有年秋天,正是栗子熟了的季节,我们与同事去温泉。月色清幽,我们散步经过柴桑桥到达村子时,村民们大多睡了。为了不惊扰他们,我们轻轻地走出村子。田间的稻草已有了霜露。在村南的小山前,我们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宛如圣地的村子,思考着它,为何这般普通,又这般神奇?前面是山,后面也是山,不远处是拍岸的湖水。村子就那样静卧在那里,像一只躺在果壳里的温馨的栗子,十分安详,也十分安静,静得似乎失去了维度,静得似乎回到了东晋。我想像着陶渊明住的是哪一家,那家是否徐徐散发着缕缕酒香?那家的主人今夜是否又醉了?

    稍后,我们到温泉召开纪念陶渊明诞辰1640周年座谈会。我们带着与会的专家学者考察栗里,说是考察,实是朝拜。尽管周边的土地在一步步收缩,现代生活在一点点蚕食,但村子依然保持着固有的本色。其时,栗子从裂开的刺球里掉下来,落在寂静的舍南舍北。村里的长老给大家讲解陶氏家谱。我独自来到村边,在一丛开放得茂盛的金灿灿的野菊花前,蹲下身来,心里怀着一份虔诚,一份感动,面对花中隐逸者,我的内心顿时沉静下来,充满喜悦,但我不知这喜从何来,悦由何起。我想,这是一种深度的宁静、平和所致。

而这次,当我们再次来到栗里时,它极像一只遗失在灯红酒绿之外的寂寞的栗子,也许,这才是它所应有的常态吧?

有趣的是,相似的情况又出现了,我们依旧是来翻看家谱。仿佛除此之外,我们很难找到别的方式可以接近诗人。其时,著名女作家方方和中央电视台的记者一道在另一家翻家谱。后来,两路人走到一起,照样是翻看家谱,交流对家谱的体会。我不知道村里一共有多少套家谱可供来人翻阅。我们想寻找什么?求证什么?

    无意间,我注意到了这么一个细节,就在这家人的门口,一位村妇在剥小竹笋,她用手指头绕着笋箨,顺着笋竿一路轻巧地卷下来,三下两下,一枝嫩黄的笋肉就给绞出来了。由此我想,也许进入问题的核心,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难,关键是找到合适的途径,走进陶渊明的精神内核也一样。

这位村妇还告诉我,村子马上就要拆迁,这里也要开发。一位知情的人补充说,这里要建陶渊明主题公园。

我想,很快那些匍匐在房前屋后的野菊花不会有了,会栽上品种优良的菊花,会植上绿丝很长的柳树,花瓣很艳的桃花。那些破旧的房子,也会推倒重建。“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的情景是不会存在了。村庄将变得干净整洁,适合旅游。总之,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因为将有一个大的投入。那时,家谱不再由老太婆藏在土砖房里,拿出来时蹭满了尘土,而是由玻璃柜台保护着,固定翻到第四世老祖先陶潜的那一页,供游人观看。届时,这里将成为温泉的后花园。人们洗浴完毕,三三两两来这里溜达。他们会听到舞着旗子的小姑娘这样讲解,曾经有个很穷的诗人在这儿生活,他的名字叫陶渊明。

晋时,陶渊明和慧远两位大师,他们寓居庐山的一南一北。陶渊明在“开荒南野”“带月荷锄”之余,经常穿越康王谷(桃花源的原型),去东林寺和慧远促膝长谈。他们成为中国南方的精神世界的双子星座,一儒一佛,相互拱照,相得益彰。这个精神格局,持续了很长时间。

后来,山南又有了道教大师陆修静,有了跨越时空的虎溪三笑的传说。再后来,山南又有了周敦颐,有了朱熹,有了爱莲池,有了白鹿洞书院。这样,儒、释、道和艺术,精神领域的重要门类在此几乎都齐备了。

这些大师,他们各以自己的独创载入史册。陶渊明以田园诗祖,慧远以净土宗师,陆修静以南天师派,周敦颐以理学开山,朱熹以儒学大成。他们一位居山北,四位居山南,成为一座奇特的、夺目的,降临人间的阵容强大的星宿,光芒灿烂,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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