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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板:幽篁

 
夜半之声
杨振雩 发表于 2009-5-14 22:06:00
 
    我不是一个喜欢熬夜的人,可最近受朋友之托,要完成一个文案,我不得不在办公室干到深夜。即便是这样,我也远非最后一个回到这栋楼休息的人。坐在床上,我还能听到大门铁锁的响声。

    由于大脑持续的兴奋,我得躺在床上好一阵才能入睡。这是一个需要耐心、而又令人烦恼的过程,急不得,越急越睡不着。你得让自己自然平复下来。数数是个好办法,但有时也不管用。最好的法子也许是,就当自己不在了,被遗忘了,把自己弄得没有一点自我意识,再悄然入睡。当然,也有运气好的时候,头一碰枕头就呼呼大睡,那是瞌睡找你的时候。而更多的时候,你得学会在寂静中聆听这座城市的声音,而不是辗转反侧。谁家的座钟每隔半小时响一声,每隔整点就要耐心地敲完它的点数,谁家的孩子在说梦话,谁家的男人在打呼噜,谁家的老人在咳嗽,都会悉数来到你的耳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附近某处有拆房子的声音,木板抛掷落地的声音,捶击墙体的声音,拉扯铁皮的声音,碎石滚落的声音,还杂有锯木料的声音……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非得要深更半夜来拆,周边的住户受得了吗?难道就没有谁来管一管吗?令人烦躁。我有些气愤,越是难以入眠,越是有人吵你。但转念一想,干活的都是民工,他们正满面尘灰烟火色,没日没夜地干,而我们在睡大觉,还有什么可抱怨的?睡吧,习惯了,什么都听不见了。人若是把自己搞疲劳了,站着都可以睡着,这叫疲劳疗法。

    这样的情况持续好几天,直到一天晚上,我突然惊醒过来,事情有点不对头。因为我发现,拆房子的响声总在我躺下一二分钟开始,而且持续时间不长,十来分钟。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倏然消失掉了。而且每次都在不尽相同的时间发生,几乎视我睡觉的时间而定。难道是专门拆给我听的?有没有这种可能:我听见的只有拆房子的声音,而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联想到了乔治·桑描写魔沼中的一幕。那辆四轮马车老远从烟雾迷茫的沼泽深处,哒哒哒地飞驶而出,伴随着马嘶人欢的声音,稍现身影,旋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辆车曾经存在过,后来连人带马不幸一起陷入泥淖,再也没有出来过,却常以令人震惊的幻景重现出来。那辆死亡之车,从虚幻中来到虚幻中去。我还想到,附近某座大楼的十楼,在天气阴霾的夜间,曾有人在办公室隔着房门听见一队士兵从走廊上列队走过,靴子在地面上踏着整齐的步伐,由近而远,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不相信这些东西,但这种联想让我有些惊骇。

    我越来越感到,并非真的有什么地方在拆房子,更像是《聊斋》中的口技,虽然逼真,但却虚幻,让我产生浓重的超现实感。我又想,那么大的声音,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人听得见?这一夜,迷迷糊糊,我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第二天,同事看到我有些无精打采,就问我,发不发烧,头痛不痛?我知道,他在开玩笑,因为最近国外流行H1N1。我说最近睡眠不好,他说他也是。接着,他开始抱怨,某某单位在拆房子,半夜吵得够戗,根本睡不着。

    这样,我才知道,拆房是真有其事。我呢,不过是想入非非、神经过敏了。下班时,我有意绕道去某单位看了一眼,的确如此。原先房子的地方,只剩一片瓦砾。这是一栋六七十年代的建筑,可以说,是这一带最早的房子。这些年来,它目睹了周边原有的山林或菜地,都先后开发了。如今,由于它的陈旧,也轮到它自己了。

    好多年前,我曾经去那栋楼找过一个人。刚进楼道,迎面一位女性抱着一叠文件过来。往往这样的女性都面目佼好。我以为会出现那些蹩脚小说里常发生的细节,她的高跟鞋会不小心崴了一下,然后,她手上的那叠文件便撒了一地。没有,这样的情景没有发生。相反,倒是我自己撞了一下什么。疼痛中,我向她打听朋友的所在,她热情大方地告诉了我。长发在她身后飘动,走廊尽头的光线照过来,勾勒出她行走中富有节律的身段。后来,我和朋友交谈中,她来了,轻轻地扣着业已敞开的房门,探过半个身子说,哎,晚上加班。朋友点点头,还她一个笑,半个身子一闪就不见了。但一间有着灯光有着美人的房子,却鲜明地浮现在我眼前。我不知道,为何记得这些并不起眼的细节。也许是那次全市性的文艺演出,她美妙的歌喉大大地强化了这一印象。何况闲暇时,她还常在自家窗前练唱呢。眼下,整个楼房都拆了,民工们在收拾残局。那些勾勒线条的走廊,那些固定身段的门扉,那些记忆惊鸿一瞥的神采、吸附梨花带雨的芳香的空间,全都随风而逝。我有些惋惜。

    我对一切凋蔽的事物无可挽回的命运,都深表惋惜。美人迟暮,英雄末路,将军一去,大树飘零,都令我伤感。但我相信,一切过去的事物并没有真正过去,它只是转换了某种型态,这也符合物质不变定律。

    我们拆除一栋房子,再盖一栋新楼,别以为原来的房子就什么都消失了。没有,它还以我们看不见的姿态矗立着,或者它已融入新楼中。就像我们的祖先一直生活在我们身上一样。房子里曾经的笑脸报之以笑脸,曾经的愤怒回报以愤怒,那些恩恩怨怨的故事,那些来来往往的酬答,似乎烟消云散了,其实没有,还都在。一旦脱离了主体,他们便被赋予了独立的生命,就像文字脱离作者,便有了完全不受作者支配的命运。它们在另一个时空中还会交汇,在演绎新的故事和情节。就像琴声离开琴弦,歌声离开歌喉,并没有真正消失,它们一定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存在,等待着人们去同它汇合。

    季节一到,窗外的布谷鸟就会如期飞临这块土地,在树梢上鸣叫。因为,这里曾经是一片农田。时间到了,它就会提醒农人该播种了。也就是说,那块农田并没有真正从水泥楼房中消失,它依然存在。每年该播种时播种,该收割时收割。没有人因为水泥楼房的侵入,而稍稍误了农时。

  • 标签:夜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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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夜半之声
    幽篁发表评论于2009-5-15 10:53:38
     
    幽篁哈,想这么多,没声音都睡不着了。
    疲劳时会对声音特别敏感。
     
    Re:夜半之声
    杨振雩发表评论于2009-5-15 11:54:59
     
    杨振雩很高兴幽篁老师看到拙作并评论,在您的鼓励下我想多写点东西.
     
    Re:夜半之声
    幽篁发表评论于2009-5-15 15:44:27
     
    幽篁你太客气了。说起写作,应该是我向你学才对。你多写,我就有得多看了。
     
    Re:夜半之声
    曲旦(游客)发表评论于2009-5-16 15:08:01
     
    曲旦(游客)在《长江周刊》上看到此文,忍不住就要拐个弯,绕到您的博客上留言。不是要说赞美,而是想说感动,被一股静气所打动。一篇好文是蕴藏了力量的。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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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夜半之声
    蘑菇豆丁发表评论于2009-5-18 16:57:07
     
    蘑菇豆丁幽篁老师~~~……
     
    Re:夜半之声
    杨振雩发表评论于2009-5-19 17:09:20
     
    杨振雩啊,周末没上博客,打开一看,几位的评论让我高兴.我想起小时侯孵化蚕种,偶然打开看看,几条可爱的小蚕在扭动,十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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