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爱与救赎,探索民族之根——巴西影片《中央车站》
寻求爱与救赎,探索民族之根 你们爱耶和华的都当憎恶罪恶;他保护圣民的性命,搭救他们脱离恶人的手。 巴西。里约热内卢。中央车站。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 ——金刚经
——巴西影片《中央车站》
——诗九十七篇第十节
退休小学教师朵拉Dola,生活窘困,蜷缩于车站角落捉笔代刀维持生计。
站台大厅,栅栏内外,光线灰暗,人群汹涌,无数农民背井离乡来城市谋生。
每天,面对流水般疲惫面孔喋喋不休地倾诉,袒露着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芜杂心迹,朵拉忙碌于替人写信,传播幸福与希望的福音。寒暑春秋,人来人往,他们将各自真诚祝福交付朵拉,然而,每天回家后,没有任何亲人或猫狗陪伴的朵拉,会与同样孑身一人的女友艾琳Aileen逐一撕开信件大声朗读,尽情奚落后随意撕毁。直到一天,打工女安娜Ana再度携儿子约书亚Joshua来到车站,要求朵拉重新给丈夫耶稣Jesus写信,叙述自己和孩子的思念,不料在站台外被车撞死。
都市中举目无亲的孩子,由于给父亲耶稣的一封信件,与自私苟且的朵拉萍水相逢,随着寻亲路数千里的绵延,两人从最初敌意的格格不入、冰释前嫌,到最终懂得关爱彼此。
朵拉几欲放弃护送责任,终究千辛万苦得以结束使命;
孩子的天籁童真,亦帮助朵拉完成罪恶救赎的漫长旅途;
影片通过低层小人物寻求关爱、怜悯、真诚、宽容、信仰等普世价值的展示,完成了民族实现寻根意义上的精神皈依。
一
9岁的约书亚,执拗单纯,不谙世事险恶,影片中无时无刻不再执著寻找家的温情。
父爱如山,矗立成他能触摸到这个冰冷世界的唯一赖依,蕴藉着他所有希望幸福的快乐源泉。
约书亚的陀螺旋转,带动情节展开。
朵拉写信时,由陀螺引发双方心存芥蒂;
看见朵拉未将信塞入信封,孩子怀疑朵拉撒谎;
贪玩的孩子,导致母亲车祸的陀螺;
与朵拉争吵要回给父亲的信,而后发现,朵拉坚持说已寄出的信,仍塞在家中抽屉。
坚持买件新衣见父亲。
为母亲祷告。
为朵拉与长途司机凯撒Cesar关系可能的深入蓄意搅局。
将昏迷疲惫的朵拉枕在自己的腿上。
原以为找到父亲的忐忑、激动,乃至掩饰泪水喷涌的深深失望。
影片始终,父亲耶稣未得一见,约书亚最后找到了哥哥摩西Moses与以赛亚Isaiah,知晓父亲对母亲与他的挚爱依然,他相信,父亲终归会回到家。木匠耶稣,一个世俗温情的意念,魔幻不乏清晰,荒诞却又真实,洇成一个南美孩子眼中东方地平线的斑斓曙色。
朵拉,缺少父爱,母亲早逝,老酒鬼的女儿。16岁离家出走。
多年后与醺酒的父亲偶然街角相遇,父亲居然叫她美眉,那是她一辈子耻于揭开的心灵创伤。
多年的生活粗砺,让朵拉沉湎堕落。她将约书亚带回家,暗地却与恶徒佩罗联手,将孩子卖与兜售人体器官的贩童团伙,心安理得地换回一台簇新的数码电视。
女友艾琳的警告,朵拉良心忏悔下又偷回孩子,并决心将功补过,将孩子送回父亲身边。
长途车上,朵拉回顾亲情缺失的灰色童年。
将钱放到孩子书包。
身无分文,小卖店里训斥约书亚偷窃,自己却偷得更多。
与约书亚有关大巴与出租车的一段精彩对话。
在朵拉看来,大巴是她母亲,可她父亲厌倦了常规生活,居然搭上了的士,即包了二奶。父亲一走了之,婚姻结束,家庭解体。
从社会学角度分析大巴与的士,无外按部就班的婚姻与随机混搭的婚外情间角斗,后者对家庭子女造成心理阴暗,甚至波及终生。
如果说影片中邂逅长途司机恺撒,朵拉破天荒地抹上口红,一个渴望世俗抚摩的朵拉真实地从屏幕中走来;
影片结尾时,朵拉穿上约书亚为她购买的连衣裙,曙光乍露上路前,朵拉再次抹上口红,历经磨难精神净化后,脱胎换骨的朵拉意蕴深远。
二
信件的寓意。
中央车站,熙熙攘攘。
无数脚的特写,无数嘴的蠕动。
传达问候祝福,交流心愿祈福。
无数栅栏的阴影,他人即是地狱。
流水信笺,碎片纷飞。
小镇上,约书亚招徕,竟相给亲友写信、给圣人留言的长龙。
朵拉把安娜写给耶稣,耶稣写给安娜的信并排放在两人照片下。
情真意切,朵拉写给约书亚的最后一封信。
“我记得我爸爸让我上他开的火车,他让一个小女孩猛按汽笛;当你坐在卡车上穿越马路大鸣喇叭时,希望你能记得是我第一个让你握住方向盘!
回忆闪回,不再怨恨,“我想念我的父亲,我思念一切。”
朵拉眼泪,约书亚眼泪。
贯穿影片的无数信件,冲突对立与渴望交流、自私冷漠与关爱宽容,夹杂强烈的心灵震撼,在城市化艰难生存的黑色背景天空漫天飞舞。
汽车远逝,朵拉在寻找,约书亚亦在寻找……
车站的象征。
繁杂都市,人潮拥挤,甚至由车窗挤上挤下,混乱无序的里约热内卢,充斥着麻木冷漠。
命如草芥,抢劫一块饼也能引来杀身之祸。随意持枪的暴徒,光天化日下任意剥夺人的性命,
居然不受任何惩处。
儿童贩卖猖獗。
洪水般涌往都市的农民。
发展中国家巴西的社会法制秩序混乱略见一斑。
车辆穿梭,尘土满天,凋敝农村,残疾小羊。
广袤落后的南美乡村。
信仰缺失,道德堕落,现代文明中民族整体的焦灼失落。
路,究竟在哪里?
三
影片人物的宗教意义。
巴西宗教为天主教,信教人口占总人口71%,影片宗教氛围浓郁。
安娜死后,约书亚踟躇车站,满眼泪水。圣母玛丽亚画像首次出现,
约书亚逗留朵拉家晚上,窗外列车奔驰,墙上圣母圣子娴静。
货车车头上矗立的耶稣。
乡间公路车上摇晃的玛利亚。
满车吟唱赞美诗的天主教徒,满脸沟壑沧桑的特写。
土地贫瘠,生活艰辛,精神自足,尚能感受潜在涌动的人性暖流。
灯神圣母会的狂欢仪式。
祭奠死者,呼唤神明佑护蝼蚁般芸芸众生。
灯火恍惚,亡灵远行,圣母安详。
无数伸向空中的灯,照亮黑暗;无数伸往空中的手,企求光明。
朵拉最初惯常以撕毁他人幸福为乐;
朵拉最后遵循契约,完成小镇居民的托付。
朵拉世俗意义在于表现缺乏亲情的社会底层小人物残缺人生,肆意践踏人性的诚信美好;
朵拉宗教意义在于尖锐揭露堕落的基督教会心怀叵测的各类贪婪,堆积冠冕堂皇的理由,诱使人走向上帝,却在上帝眼皮下尸位素餐,甚至作践着他们的终极认同感。
世界充斥着污秽与美好,善与恶原本人性两极,纯粹的善抑或恶都是不存在的。心向光明,却惧怕黑暗的货车长途司机恺撒,一位福音派的虔诚信徒,因实在无法面对寻求上帝救赎之路中善恶交织的残忍现实,甚至在最该传递福音的关键时刻索性逃之夭夭。
教会从未是一片净土。在基督教盛行的西方,有关基督人物纷争的电影总会搅起一轮轮轩然大波。
1988年美国影片《The Last Temptation of Christ》,《基督最后的诱惑》在西方世界引起轩然大波,导演斯科塞斯说:“我从未想过要攻击神灵或任何信仰。我把我的影片看成是一种信仰的行为,我认为真实地处理基督这个人物就是一个信仰的行动”。 2002年墨西哥影片《The Crime Of Father Amaro》《阿马罗神父的罪恶》,导演卡雷拉曾经说过:“影片中的所有行为都是确有其事的,绝非谎言或我们的想象”。2006年美国记录片《远离罪恶》更是将臭名昭著的娈童癖天主教神父奥利弗?奥格莱迪(Oliver O'Grady)的种种丑行大白天下。
无论影片中面对洪水滔天不动声色的黎民百姓;扮演上帝信吏的角色、内心却充满邪恶的朵拉;洁身自好到压根不作为的司机恺撒,或是《基督最后的诱惑》中基督的神性光辉与人性委琐此消彼涨,二律背反的悖论乖张;甚至《阿马罗神父的罪恶》与《远离罪恶》的真实人物触目惊悚……,自古到今,人—教会—上帝关系历来百缠千结,教会善恶的属性其实源自人的本性。对教会任何荒诞说教言听计从,如同把自己交付上帝,愚昧无知的盲目服从,恰恰培育了历代邪教作恶多端的文化土壤;或者目睹教会腐败,从而彻底远离信仰,自甘堕落沉沦。
影片中,朵拉带领约书亚寻找父亲耶稣的艰难旅途。
两条主线——9岁男孩约书亚寻找素未谋面父亲的寻亲之旅。
50多岁老妇人朵拉寻求自我精神救赎之路。
一条暗线——数百万巴西人离乡背井,裹杂在工业化时代湍流中的民族寻根之行。
最后皈依到人的崇高本性——关爱、温情、悲悯、责任、信仰。
再回到影片经典对白:
“朵拉,你喜欢计程车还是公共巴士?”
“你呢? 约书亚。”
“我当然喜欢计程车!”
“不,你错,还是公共巴士好,公共巴士有目地,有路线。而一旦你坐上计程车,那么,你也许会在城里迷失方向。”
同样面临现代工业浪潮挑战的第三世界中国,千百万农民涌向城市,社会的激烈动荡,商品经济带来人性占有欲的可怕喷发。
缺失信仰的中国,究竟在哪里迷失了方向?
是为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