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羽小说《鞋匠的名誉》一点印象

雁过 发表于 2010-5-12 12:16:00

 

舒羽小说《鞋匠的名誉》一点印象

2002-12-28 发于故乡社区读书吧

舒羽小说《鞋匠的名誉》一点印象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农村残疾男子,其貌不扬。
  一个卑微低贱进城谋生的补鞋匠,如同草芥。

  舒羽的小说视角就是围绕着这样一个当今社会处于孤立无援的弱势阶层底面的人生立面从容展开。

  一条残腿,风雨无阻,几十年的补鞋敲打,没碰过女人,他对家庭生活的所有美好向往,他对明天过日子实实在在的渴望,随着一个农村半老徐娘戏子张兰花的到来,平淡无奇的日子陡然添了平生最为灿烂的一道阳光,平生第一次爱情转瞬间触手可及,平生第一次云雨交欢更使他生出恍然隔世的由衷感叹,他存在的意义,不外乎蝼蚁般屈辱地活在世上,他生命的出彩,不过是下等人”“最基本的冀求,舒羽手笔老到的叙述让我们走进被生活扭曲变形只剩下如此苟延残喘的一族,那是远离媒体关注与报道的我们周围大多数,一群缺少人性温情关怀的弱势部落,一个被时下疯狂的商品社会遗忘的寂静角落。

 张兰花的出场与李鞋匠的接招均颇为精彩。她看到鞋匠眼里的光亮后,在心里得意地笑了,这笑在她的脐间荡漾开暖暖的笑意,不自禁地溢上眼角,然后飞了一个徐娘半老的媚眼给老李,老李就象被电打了似地惊怵地一颤,心里慌慌地想,平时在戏里看到的也不觉得怎样的一个眼神,今天如何就有了这么强大的魔力?看着这个不知所措的男人,手拿登有老李的征婚启事的女人,用有些沙哑的嗓子说坐了这半天的车子,腰都有些麻了,说着挺起肥硕的胸,左右扭转着身子,袄上那一团团晃动的小碎花让老李的眼有点离……”。鞋匠对家庭生活的切身体验是随着单身汉饮食漂泊的结束拉开序幕,女人在鞋摊前准备的两菜一汤启承转合的,鞋匠在一条残腿吃力地拉上补鞋的全部行当和女人上坡时悠然而生从未有过的美好感觉,这感觉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两人在鞋箱上头碰着头,碗碰着碗,交颈而食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家庭生活,于鞋匠却大姑娘上轿般地不同凡响,那是一位普通残疾男人抑郁多年不得的第一杯生活美酒,磨砺苦作多年男人第一次内心袒露的真实所求。在这里,不分高贵低贱,无论古今中外,顽固地体现出人的原生力与生命旺盛的创造欲,充满升华或毁灭的最原始冲动。即便在如此不起眼的李铁匠身上,难以想象它的盲目与不可逆转,它的直觉与精神火花的昙花一现,这说不清道不明费尽心机不能所得的爱。即便鞋匠姐姐苦口婆心的劝说,鞋匠象是中蛊似地不可救药。如此看来,女人的心计,不过区区雕虫小技,一盘饺子,一瓶老酒,一支小曲便使得鞋匠阵脚大乱,轻而易举地上了床从而衍变到最后的不可收拾,实在是顺理成章。

   
洋溢着惊喜与兴奋的喜剧刚开场,随即又随着张兰花的背叛与无耻之尤草草收兵,可怜的李鞋匠怕是再也找不回家的那种实在感觉了。几十年的补鞋生涯,汗珠子摔成八瓣的半生辛劳,三万元买来了与那个老梆子的一晌贪欢,贪乎?怨乎?抑或命乎?她卷走的不仅仅是他的一生心血,还有他的人格,他的名誉以及人的尊严。尽管生命如此卑下地注定要走完宿命的轮回,尽管与人与己早以习以为常,尽管生活象一块怎么坤这辈子恐怕也坤不直的皱吧吧的破皮子,他的爱恨怨尤,他的无奈叹息,在作者的笔下如此轻舒慢卷地铺展开来。如果说,在真爱和快乐面前——没有等级之分,那弱势人群的生的疾苦爱的艰难无形中更添加了生命悲剧的份量。舒羽以生动朴实的语言,不愠不火,缓缓地叙述着我们身边的李鞋匠,一个寄生在城市夹缝中的苍白灵魂,平淡无华的氛围中氤氲起一股难以抹去的弱势人群畸形人生的无限苍凉。 一种命运无法预知的悲凉与怅然扑面而来,如夜风急掠荒原,一片片枯草梦呓般低声簌簌,那是不甘寂寞魂灵心底深处的悲戚与碎碎述说……

  一个残疾的补鞋男人,一个潦倒颓败的社会边缘人,不期然爆发出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勃勃生机,以及在女人身上获得的丁点儿性的成功满足,却是以他毕生的积蓄,一生的名誉以及做人的尊严做代价,李鞋匠一生泥泞的身后,生存艰难与孤独踟躇,兀自平添了人类终极生命力的张扬与大喜大悲后青涩苦楚的对比,闪现着人类对性的需求最直接关照,不胜唏嘘中引发出社会对弱势人群的生存思考,残疾人的生存状态,打工者的生存土壤,农村的人口拐卖引发起系列诸如此类社会问题。穷人是沉默的大多数,他们在这个社会中是没有多少声音的,他们的呐喊与呻吟淹没在这个以强权造势的可悲可怕的世界旋涡中,李铁匠的爱情轶事无不浸透了类似一群小人物一地鸡毛的生命无比凄凉。这一点上,舒羽是成功的。

   
一位年轻的网络女性写手, 一个普通中学的生物教师,在鱼龙混杂喧嚣日上的网络文学大潮中,坚持固守文学的神圣与崇高,把注意力投向如此少为人知的社会层面,情理契合,勾画有致,令人钦佩。

  平心而论,舒羽小说注重精心的布局,平实到位的语言,独特角度的楔入与挖掘,女性擅长的心理细腻描写,以及思想性的揭示涵盖,包括她的其它小说《一切正常》,《嫁给一个傻瓜吧》等等,尽管尚存不足,对一个业余写手来说,已难得可贵。

 

 

附舒羽小说《鞋匠的名誉》原文

   
鞋匠老李病了。


  不是感冒,也不是腰酸腿疼之类在医学上能说得出名称来的病。总之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他觉得心里面有个东西在滴溜溜地旋转,就像小时候在村子的麦场上抽的驼螺一样。只是现在他不是那个拖着发烧烧坏了一条腿看着旋转的驼螺开心大笑的那个小孩子,而是那个旋转成一点的木头驼螺。 


  姐姐推门进来说你起吧,吃点东西。见老李不吱声,姐姐还想说钱是人挣的,身体当紧,就当是小偷偷了去;可张开嘴后,这后半句话就变成了一口白烟吁了出来。 


  门又重关上,老李感到屋里静静的,就像那天晚上他和她并肩坐在床上时一样的宁静。一想到那张有着刘海的脸,鞋匠的心里开始逐渐减速的驼螺又被抽上了一鞭。他呻吟一声转过了身面向墙壁,被子被他揉成一团抱在怀里,仿佛那个丰满的胴体。如果不是那个从地球上不知名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打来的电话,也许现在自己抱着的不是被子,而是那个额上有刘海的女人,一个温暖的家。 


  老李第一眼看到她时,心里就很满意,特别是额上的刘海,使这个看上去已有四十而不是她自己说的三十岁的女人依稀让人想起少女的妩媚来。那个女人看到了鞋匠眼里的光亮后,在心里得意地笑了,这笑在她的脐间荡漾开暖暧的爱意,不自禁地溢上眼角,然后飞了一个徐娘半老的媚眼给老李。老李就像被电打了似的惊怵地一颤。心里慌慌地想:平时在戏里看到的也不觉得怎样的一个眼神,今天如何就有了这么强大的魔力?看着这个不知所措的的男人,手拿登有老李的征婚启事的报纸的女人,用有些沙哑的嗓子说坐了这半天的车子,腰都有些麻了,说着挺起了肥硕的胸,左右扭转着身子。袄上那一团团晃动着的小碎花让老李的眼有些离,他忙弯下腰拎起那女人的行李,搬上三轮车。 


  老李的姐姐虽然事先已得知兄弟通过征婚启事相中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这二天就要来家里看看,当果真看到弟弟拉着一个健壮的女人回来时,还是有些意外。她看一眼那个女人四处转动着的眼睛,就想告诉弟弟,这个女人不合适他,可一看到老李一脸的兴奋劲,她忍了忍就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怎么好扫四十岁上才有了女人的弟弟的兴致呢?


  老李第二天就带着女人去摆摊了。 


  老李的鞋摊摆在一条不算繁华,也不算冷清的街上。周围虽没有大的商场,但有不少的居民宿舍,这对于做修鞋生意的老李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在他的摊子左面是一个卖日用品的小店,店主是个中年妇人,由于常年守摊,中午不能休息而把黑眼珠熬成了黄眼珠。再往前则是小饭店,小修理店,小理发店……等一串破烂倾斜却还繁忙的小店铺。
 


  老李没有店铺,常年驻守在黄眼睛的小店外的墙下。除了雨雪天和春节外,每天都能看到他劳动的身影。由于他的手艺好,不仅这条街,隔着几条街的人都来找他修鞋。每天都到天黑定了才走。 


  当看到有个女人坐到老李的摊子旁帮着挫皮子后,就有不少闲人围了过来,他们并不修鞋,只是一边欣赏着老李灵巧的手把一只只破烂不堪的鞋翻修一新的同时,一边暗暗地打量着那女人。


  老李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干活的脸上红红地,嚅动着嘴不知说些什么。那女人却与大家打着招呼,好象熟人一般,而且还简单扼要地介绍了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儿。鞋匠的脸越发地低着,不敢与人对视,好象不是那女人主动过来的,而是被自己拐了来的。 


  大家都说这是好事,还说老李是好人。老李就与女人相视地笑了笑。只有黄眼珠在自己的小店里朝买东西的人撇着嘴说:这个女人不一般。” 

 
  有了女人,老李干活更有劲了,生活也有了规律,中午不再到拉面馆去凑合着喝碗拉面,而是在摊子旁支起了炉子,二菜一汤地由女人做着吃。看着二人在鞋箱子上头碰着头,碗碰着碗,交颈而食时,让人不由地发出爱情生活当人人有之的感叹。


  吃完晚饭后,老李就拉着女人回去,把那个女人和炉子卸在租来的民房门口。挥手告别时,老李的心里总有些依依不舍,经过一夜漫长煎熬的等待,第二天一早就急不可待地从姐姐家出发去接女人出摊。 


  从女人住的地方到姐姐家再到摆摊的地方正好成一个等腰三角形,中间还要经过一个大上坡,老李的那条残脚蹬着一车的东西本来就有些吃力,现在又加上了一个百十来斤重的女人,更是艰难而缓慢。可老李不认为这是个辛苦的差事,相反心里充满了温暖与干劲。他认为女人就是男人的炉火,没有了炉火,生活就是冰冷而没有希望的。

 
  那天早晨,老李刚蹬到女人家门口,紧随其后的暴雨就倾盆而下。他只好把东西搬到屋里,眼巴巴地等着雨停。等了一会儿,见雨仍没有要停的意思,就咕哝着嘴说:今天是出不了摊子了。女人就站起身说:不出就不出,一年干到头地也怪辛苦地,今天你也歇一天,我给你包饺子吃,咋样?老李一听,就来了兴致。饺子下了锅,女人又特意冒着雨去买了瓶酒。


三杯酒下肚,老李看着女人的脸上升起了二朵桃花。女人说:我给你唱个曲可好。老李不相信她会唱曲,女人就说俺自小就唱戏,是俺那十里八乡的好嗓子。


  老李这时才知女人原来是在农村以唱戏为生的,心里就有些被什么东西咬一口似的痛。女人觉察到了他脸上的异样,就推了他一把:不高兴俺是个唱戏的?那也是年轻时的事了,现在早不唱了,要唱也只唱给你一个人听,你听不听?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很暧昧。老李就低下头去说听,女人就用沙哑的嗓子唱起了柳琴戏《小二姐思春》,唱得老李心里痒酥酥地,似有羽毛在拂动,略带醉意的眼里就出现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姐来。

 
  那女人一边唱一边扭动着虽不再苗条却风韵犹存的腰肢,冷不防一个踉跄倒在老李的怀里,老李吃了一惊,两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慌忙地问:你咋了?女人就低低地声音说:八成是喝高了,扶俺到床上躺一会吧。老李就把女人小心地扶到床上,女人躺下时,顺势拉了老李一把,老李那条残腿支撑了二下,没支撑得住,倒了下去。老李感到自己倒在一团软绵绵的绵花上似的倒在了女人的身上,他挣扎着几次想站起来,都没有得逞,最后也就不再挣扎。
 


  女人像个巨大的水母,温柔地蠕动着,紧紧地包裹着老李那瘦弱的身躯,使他透不过气来,在他窒息地快要死去时,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女人不是旺旺的炉火,而是一个蓄存着巨大能量的锅炉。它不仅会给你带来温暖,也会带来危险,而且距离越近危险也就越大。 


  紧缠着老李的双手终于松开了,他筋疲力尽地滚落下来。等到喘息平定后,心里升起一股慌乱行事后的悲哀。女人此时则闭着眼在心里一边默默地回味着一边窃笑,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成熟的男人,原来还是个幼稚的孩子。 


  雨下了三天,老李在女人的屋里与女人颠倒黑白纵情了三天。当他又重新出现在墙角下时,看着白花花的太阳,觉得恍若隔世。从此,他总是抬头看太阳,渴望着夜晚的来临,渴望着女人的身体。 


  自从老李不再回家住之后,他姐姐的心里就有着莫名地担心,常跑到鞋摊来看看,看到他和那女人一个在修鞋,一个在打下手,心里就稍稍地安定了些。自打第一眼见到那个女人起,她就觉得那女人身上有一种说不上的不安定的邪气,她了解一手带大的弟弟,虽说到城里修鞋也有些年头了,但他的心还是象个单纯的村童。俺兄弟是缠不过她的,她常在心里这样叹息。 


  黄眼珠看到老李的姐姐来了,招着手悄悄地把她喊过来,压低声音说那个女人总是要钱,让老李当心点,还说她常给一个男人打电话。


  老李的姐姐听了就皱着眉头仿佛害牙病似地吸着嘴说:说过他,他不听,咋办?


  老李第一次与女人发生了争吵。 


  那天当他看到女人墙上挂着一个二胡时,就随口问女人花钱买这个干啥。女人说平时一个人时拉拉解闷。老李一听也不再说什么,可听到是花了二百块钱时,心里面有些不高兴,埋怨女人不会过日子,花这么多钱买一个不当吃不当用的东西不值。女人再要钱时,老李就硬着头不再给,女人也不闹,就把他推出门去,二三天地不见他。老李受不了没有女人的长夜,为了平息漫长的冷战和自己内心的渴求,只好向女人服软。


  女人很快就哄出了老李的实话:人家都说,你这么爱花钱可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呢。一听这话,女人就不吱声,老李又问她经常打电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女人恨恨地说:俺给俺孩子打电话也不行吗?老李不说话了,女人就故作委屈地说:俺一心扑在你心上,可你却不信俺。花了你二个钱,你就不乐意了,告诉你,想往俺身上花钱的主儿多的是,不差你这一个。你看不上俺,俺明天就走。听女人说要走,老李就慌张起来,看到老李软弱地样子,女人更加恣意起来,要了一通这样那样的条件后,才说不走的话。 


  第二天,老李先去出摊。过不多久,女人腰间挟着一个盆来了,盆里只有一件湿露露的衣服,老李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女人在正对着黄眼珠店前的树间扯了根绳,把那件衣服搭了上去。


  黄眼珠忙活完一阵生意后,闲下来时就看到了绳上的东西,她研究了半天,才看明白是一件乡下女人的花裤衩。作为一个在城里长大的她来讲,并不知这是老李的女人有意搭在她店门前的,也不知这是乡下女人对人污秽的挑衅。她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粗俗。


  当老李再抬头看去时,就变了脸对女人说:拿下来。女人把脸一扭,昂着头狠狠地盯着小店的动静,准备随时应战,老李急地满头冒汗。正在这时,姐姐来了,她顺着弟弟尴尬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了绳上的那个在风中招摇的物件,她的脸顿时一沉,上前一把将那面战旗扯下,塞在鞋箱子里面。看到一场战争没有象自己预想的那样爆发,女人站起来怏怏地走了。

 
  姐姐指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对鞋匠说:这样的女人你拢得住吗?鞋匠听了心里不好受,他想拢住女人,拢住那能给他快乐和幸福的生命之 源,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结婚生子。


女人一听到结婚二字,就说家里的老娘不愿意。老李没想到半路上怎么会蹦出个老娘,你不是说你老娘不问这事吗?看到老李眼里的疑惑,女人又说孩子们不会让她再嫁的,她这次出来都是瞒着家里人的。老李就说这些都不成问题,婚姻自主,只要你愿意就行。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每天修鞋能挣下几个钱,养活得了我吗?
  老李以为女人不愿意结婚是在为将来的日子没着落发愁呢,就笑着掏出个存折——三年里一针一线缝出来,一个鞋钉一个鞋钉砸出来的全部积蓄,在女人眼前晃晃。老李一向做事瑾慎,可是那天却做了一件让他后悔一生的事情。
 


  女人看着存折上面的数字,两眼立时发亮,从个位到万位数了好几遍,兴奋地呼吸急促。她没想到老李这么有钱。刚见到老李时,她心里还有些失望,想过二天就走。现在,她想留下来。她一把搂住鞋匠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说:结婚算啥,要我的命我都给你。那夜,女人的兴奋和前所未有的全力以赴,几次让老李达到了快乐的顶峰,使他感受到了作为一个男人从未有过的勃勃生机和在女人身上获得巨大成功后的满足。 


  老李开始筹备结婚的事情。


  女人说自己虽是再婚,可也想办得风光些。老李也不想亏待了她,就到银行提了钱给女人买戒指,提钱的时候,女人悄悄地记下了他的银行密码。看着那枚硕大的金戒指在女人的手指上闪着光,他的心里也闪着光,自此女人象猫一样地在鞋匠的脚边温顺地舔着毛。 


  眼见得老李就要触摸到了幸运女神的衣袂时,一个电话把老李从快乐的天堂打进了痛苦的地狱。


  那个电话是找女人的,她正巧上街买东西去了。黄眼珠就对老李说你去接吧,老李就扔下手里的活去接了电话。当两个男人在电话里相互了两声后,一下子都沉默了,最后还是那边打破了寂静:你是谁?”  


  老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仿佛一个回音似地反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个男人有些不耐烦地说:我是张兰花的丈夫,她在不在?”  


  丈夫二个字一下子使老李一直沉浸在幸福中的沸腾着的思维凝固成冰冷的一砣:丈夫?她丈夫不是死了吗?”  


  男人显然被这不吉利的话惹火了:谁死了,你让俺老婆来接电话。老李就说她出去了,那个男人就问老李是谁,老李嚅动着嘴吧不知该怎么回答,男人忽然恍然大悟地说:你是兰花的老板吧,她给俺说过在你那儿打工。你有空劝劝她。她和俺吵架走了这些日子,也不愿回来,俺还以为……”以为什么?老李虚脱似地一松手,电话掉在了柜台上。

 
  老李回到摊子前坐下后,继续给那只鞋上底,手颤抖着不听使唤,心里一再地说要镇静,要镇静,最后还是把手划了一个血口子。女人正好买菜回来了,看到老李手出血了,惊叫着给老李包扎,老李捂着伤口说:你男人来电话找你,你去回个电话吧。女人的手就停在了半空。
 


  很晚,老李才拖着三轮车回到那间曾是那样吸引他的平房前,往日给他力量与温暖的灯光今天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老李打开门,女人不在,桌上的饭菜还是热的,还有一瓶酒,老李看了看牌子,正是那个雨天喝过的。想到那个雨天,老李的泪就流了出来。不会的,老李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也许是有人在开玩笑,也许他们是在闹离婚,他们不是吵架了吗?她回来会把这一切都说清楚的,他坐在那等着女人回来解释。 


  第二天,老李的姐姐在街上没看到老李的摊子,就找了来。见老李还窝在床上,又拍又打地把他叫了起来,用忧郁的眼睛看着他:那个女人呢?老李摇了摇头。 


  她的东西还在吗?”  


  老李翻了翻床底,空空地,老李无力地坐在床上。姐姐还在四处找寻,老李就说:别找了,她走了。

 
  姐姐了叹口气。


  老李突然站了起来,仿佛有东西扎着了他的屁股似地大叫一声:我的存折!然后疯了一样把那个不大的小屋翻了个底朝天,除了翻出几张废旧报纸外,再没有什么。那个女人和老李的存折一夜之间象太阳下的露水似地在这个城市里迅速地蒸发掉了。 


  老李在姐姐家里躺了一个星期,才拉着车子出摊。他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样,重又回到面馆喝二元钱一碗的拉面。当他低着头在那间油腻昏暗烟雾缭绕的小屋里喝着拉面时,就听到一个人说:老李有钱,这点钱不算啥。另一个人说:老李也是熬不过了,找女人心太切了,所以才被骗了。还有一个人说:找个小姐一晚上最多也不过几百元,玩个这样的老梆子却花了三万,真不值。 


  老李嘴里的拉面哽在了喉间,心里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怎么也咽不下去了,他怕被人认出来,把头垂得更低了。在心里伤心地叹了声气:没想到自己在这条街上的好名声就这样被一个叫张兰花的农村戏子给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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